犹忆当年初从教(教育随笔)
作者：天心区长征学校 肖文静
发布时间：2009-06-30 17:19:14
哲人说，记得遥远的事情,不记得最近的事情,是记忆衰老的标志之一。电影《阿司匹林》里说，喜欢回忆往事不是衰老的标志，喜欢反复回忆同一件往事才是衰老的表现。于是我开始惶惑不安，因为最近我不但开始喜欢回忆往事，而且总是反复忆起当年初从教时的点点滴滴——
最温暖的火光
1997年，中师毕业的我带着一份青涩和憧憬初涉教坛，担任四一班的语文教师兼班主任。
初生牛犊不畏虎，18岁的我凭着一股蛮劲和闯劲在令课任老师头疼的四一班立住了脚，连在全校赫赫有名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班上的12位调皮男生）也在我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下变得服帖了不少。但小藤是个例外，他属于软硬不吃那种类型。
在连续几个礼拜没有看到他的任何家庭作业的情况下，我终于忍无可忍，早自习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小腾的书包扔出了教室（因为我没有那么的大的力气将小腾扔出教室）。小腾一声不吭地走出教室，弯腰捡起书包，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表面的平静不能掩盖我内心的忐忑，向学生问清小腾家的住址，下午放学后，我踏上了家访之路。在两边都是枯草的郊区小道上走了三四里路终于到了小藤家。小腾坐在家门口剥青豆，一眼瞟到我转身便跑。他的父母正和邻居打麻将，老师的来访并没有使他们有停手的打算。还是隔壁的阿婆搬来凳子招呼我坐，并叹了口气对我说：“老师，小藤这孩子从小就脾气犟，为此他爸没少揍他，有一次把他的肋骨都踢断了，可这孩子是越打越皮，现在家里人对他是彻底失望，撒手不管啦。”
从小腾家返回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路上没有半个行人，初冬的寒气渐渐浓重，恐惧感伴着心寒将我席卷。那一刻，我真想大哭一场。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燃起一团跳动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亮格外温暖。奔上前去，原来是一大丛被连根拔起的枯草堆在路中间熊熊燃烧。快要燃尽时，更前方又亮起新的火光，就这样，在这初冬的晚上，一茬接一茬燃烧的枯草点亮了我回家的路。在路的尽头，小腾的影子隐隐约约。
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温暖的火光，它让我知道，哪怕是最顽劣的学生，也有他人性中美好善良的一面。
最率真的固执
学校将一个市三好学生的指标分到了四一班，征求了课任老师和班委会意见，班长罗娟和体育委员张卓两位同学的呼声最高。两位同学都很优秀，但综合比较，罗娟比张卓又要更胜一筹。为了慎重起见，我又让全班同学举行了不记名投票和公开唱票，罗娟以微弱优势胜出。
但当我把推荐结果报到校长室时，校长却显得很为难的对我说，既然两人实力相差不远，学校希望把这个评优指标给张卓，因为张卓的父亲前向刚给学校捐赠了一大批全新的课桌椅。
沉默了几秒钟，我很坚定的对校长说：“张卓的父亲为学校作了贡献，学校可以给张卓的父亲颁发优秀家长荣誉证书。罗娟当评市三好学生是我征求了课任老师、班委会的意见，又在全班当众投票、唱票而推荐出来的，这个结果决不能更改。”校长似乎没料到我这个一贯的良民会如此固执，如此让他下不了台，嘴唇歙动了两下，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校长室。
评优的最终结果是罗娟被评为市三好学生。校长很大度，对我一如既往的友善，我也很坦然，18岁的心房容不得委曲求全。
最开心的出游
为了调动学生们争先创优的积极性，我向全班同学承诺如果班上连续一个月得到流动红旗就带他们到昭山去玩。平时学校组织出游都是在市内的烈士公园、动物园之内的，听说能出城游玩，学生们自然来劲。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之下，以前总是与先进无缘的四一班居然真的连续四周获得学校流动红旗。我自然信守承诺，周末一大早便带着几十个叽叽喳喳的学生，在机场口搭乘前往湘潭的汽车，虽然因为人太多而要分批乘车有些遗憾和担心，但到山脚集合时，每个人都欢呼雀跃。
我与孩子们一起举行登山比赛，刚开头，个个卯足了劲。爬到半山腰，我已累得腰酸背痛。当我气喘吁吁地宣布要退出比赛时，学生们却不干了，几个男生倒回来拖的拖推的推，硬是不准我掉队。终于登上山顶，一个大姑娘和几十个半大小孩四仰八叉躺在松林下，山风轻拂，鸟语啁啾，每个人红扑扑的脸上挂着黑乎乎的汗渍，大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笑作了一团。那一刻，分不清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
太多太多的“最”像电影中的经典镜头一样在我脑中回放，我知道，这些镜头只可追忆不可复制。现在的我从一个只有满腔激情的青涩丫头变成了一个有12年教龄的老练教师，面对新分来的年轻教师向我诉说学生的顽劣，我会轻描淡写地说，现在的孩子骂不得更打不得，咱们做老师的，只能教得变就教，教不变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又不是你自己的孩子。说这话时，那冬日小路上的火光已经离我很远很远。工作当中，有时也会对学校领导的一些做法有些不满，但我不会再像当年一样直言不讳，世俗岁月就像一方磨刀石，将我的棱棱角角一点点磨圆。每年也会带学生春游秋游，但都是由旅行社组织在市内某个公园玩一圈，学生们已经玩腻了，老师们也往往是把队伍全权交给导游，自己在一边歇着。也想过单独带学生们到新鲜点的地方去玩一趟，但一想到万一出事自己便要丢饭碗便马上打消了念想……
可是既然爱心已渐渐麻木，心性已渐渐世故，激情已渐渐消退，那为何总是在不经意间又忆起当年初从教时的点点滴滴呢？除了年岁渐增难道就别无它故？“回忆是对过去的留恋，对现状的不满。”暗夜里，我的心给了我答案，“与其恋恋于既往，不如把握好现在，重新擦亮爱心，重新清明心性，重新点燃激情，让30岁的生命再度年轻，让从教的岁月永远灿烂。”(天心区长征学校肖文静撰稿)